《特權樂園》:納粹平庸的惡

什麼是平庸的惡?《特權樂園》(The Zone of Interest)主角及其一家便是。 赫斯雖是納粹集中營的軍官,但對猶太人並沒有強烈的憎惡(當然也沒有同情),對希特拉也沒有表現出狂熱的崇拜(當丈夫要調遷時妻子甚至覺得可以找希特拉說說)。他像我們每一位普通人一樣,只在乎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和一家人能過上體面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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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是平庸的惡?《特權樂園》(The Zone of Interest)主角及其一家便是。

赫斯雖是納粹集中營的軍官,但對猶太人並沒有強烈的憎惡(當然也沒有同情),對希特拉也沒有表現出狂熱的崇拜(當丈夫要調遷時妻子甚至覺得可以找希特拉說說)。他像我們每一位普通人一樣,只在乎有一份體面的工作和一家人能過上體面的生活:生日時接受一群下屬的祝賀,家裡有一個大花園和小泳池,放假可以去意大利度假,有這些就已經滿足;他遵循職場生存法則,在公司搞的派對上,即使不是那麼融入,卻也和人敬酒寒暄,平時也很懂得疏通關係(她的妻子在家相夫教子也沒少為他的職場少操心)。甚至可以說,他並沒有太大的野心,與其調到其他地方升職加薪,他情願留在原地和家人一同生活。他只是納粹的一台機器,沒有自己的思想,所以派對過後,他和遠在他方的妻子打電話時,能平靜地開玩笑說:舞會上我想的只是怎麼用毒氣殺死這一屋子的人(全部是納粹軍官)。

電影用了全新的角度去講述集中營的故事。主角一家就生活在奧斯威辛集中營隔壁,僅一牆之隔,但影片特意避開對集中營、屠殺猶太人的直接展示,而只是通過一些景象、細節去作側面描寫,比如冒煙的煙囪、突然變濁的河流、水中撿到的人骨、窗外被染紅的夜空……但這些已足夠觸目驚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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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影像,電影也十分重視聲音的表達,在描繪納粹軍官一家的日常生活時,背景總是有來自集中營的各種嘈雜的聲音。他們一家人對這些聲音的習以為常,也可見他們的冷漠。來訪的岳母最初誇讚女兒是她的驕傲,但她終歸未能像女兒一家那樣,做到對一牆之隔的屠殺景象視而不見──她也沒親眼見到屠殺,但看到了染紅的天空,有正常理智的人都知道那是什麼,所以終於還是良心不安,在某一天不辭而別。事實上,那個帶花園和泳池的家,對於這一家人又何嘗不是另一種意義上的「監獄」?

他們不是沒有看見,也不是未曾聽見,他們只是屏蔽了自己的五官、內心,假裝沒有看見、沒有聽見。平庸的惡,由此而來。

有一處細節是,家中小兒玩遊戲時聽到窗外某人因做錯事而受罰,他隨口說了一句:下次不要犯錯就好了。看似童言無忌,實則是他不知道一牆之隔的集中營裡並沒有「下一次」的機會。

片頭片尾的配樂,運用了當代聲音藝術的手法,用非傳統樂器敲擊而成,猶如噪音且又詭異,像在為那些從未在影片裡出現過的猶太人招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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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牛
陳牛

陳牛,曾先後於《明報》、《端傳媒》、《香港01》任職,為《號外》、《就係香港》等媒體擔任特約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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