垮掉的一代(一)

要寫”垮掉的一代”不必回顧歷史,不必飄洋過海到美國。在我還小的時候,我就聽過,80年代出生的人,會是垮掉的一代。80後,也就是我們這一代。我在大陸的朋友這兩年來陸續畢業了,有一段時間他們似乎正在驗證著”垮掉的一代”的預言。

上大學,曾經對於我們來說,只是逃避社會的一種方法。在某種意義上,學校是我們的樂園,盡管我們十分厭惡考試。上了大學,考試的壓力小了,但是就業的壓力來了。臀叔是這群哥們中最早畢業的。他讀書成績不好,但比我們懂得混江湖,人面廣。有一天,哥們幾個聊天,都說臀叔以後會是我們這群人之中最有作為的。因為年輕的我們以為,社會就是一個江湖,明白了江湖也就明白了社會。但是我們忽略了我們的鄉下只是一個鼻屎般大小的江湖,用google衛星圖片看只是模模糊糊的一片糨糊。在這個江湖中臀叔也許能混得比我們好,但出了這個江湖呢?我們不是坐井觀天,只是喜歡著我們那一片天,不愿長大。

臀叔在大學讀的是體育,出來能做什麼?可以做體育老師。但是以他的學歷,要留在珠三角基本上沒可能,他過去的人面只屬於過去的那個江湖,對於他在外闖世界作用為零。後來他畢業了,就在就業問題上垮掉了。他像我一樣,讀了十幾年書,不會考試,也沒什麼特長。搞體育的,不能進省隊、國家隊,也根本算不得特長。那些日子,說他游手好閑也不為過。從中學開始談的女朋友看到他一蹶不振,毫無鬥志,終於忍無可忍和他分了手。他的女朋友就是靜,我在blog上寫過她。去年年尾,靜告訴我,她要結婚了,對象不是臀叔。再後來,聽說臀叔去搞貿易了,很少再聽到他的消息。靜也是。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結婚了。靜雖是臀叔的女友,但當我聽到她結婚的消息,心里一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也許,我只能說,我們這群長不大的孩子,終究要長大,成家,立業。否則,死。

另一哥們,袁猴子,讀的是警校。他因為有關系,所以好像曾有一段時間得以去番禺監獄實習,做獄警。做獄警可是很撈油水的。但是後來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總之他并沒有在做獄警,而是過著類似流浪的生活。我經常去看他的日記,文字間對生活透著失望,不是普通的失望。袁猴子長得很帥,在校讀書時還很陽光,但是成績不好。如果說帥也算是一項特長的話,那我無法否定猴子他還是有特長的。他的一位中學時代的舊女友,雖然分手多年,但一直仍心屬他,關心他,只是到了去年好像也因為受不了他的頹廢,絕交了。這位女孩的家境比我們之中任何一人都好,從小到大的生活很順利,因為有他父親的安排。雖然她成績也算不上很好,但她態度積極,比我們積極得多。這位千金小姐還像當年那樣,保持著她的陽光,對生活有期待。她,沒有垮掉。可是猴子,結束了他的流浪生活沒?

同樣沒有垮掉的還有另一位哥們,龍叔。龍叔是我們這一群人中最像書呆子的,但其實他不是,只是因為他成績好,而且保持住了。我們給他起花名,全是類似呆子這樣的。哥們幾個原本是寄望龍叔可以上重點大學的,但是他在高考時物理考失手了,總分只有六百多,離重點線還差了點。於是,他到了深圳大學。有意思的是,他報讀深大原是理科,但深大卻安排他到了法學院。據說理科競爭激烈,但龍叔的六百多分對深大來說還是很有吸引力的,於是為他轉了去法學院。臀叔、猴子當年都是讀文科的,但上了大學讀的都不是文科;龍叔當年是讀理科的,但上了大學也沒有讀理科。當年我們說臀叔將會是我們之中最有成就的,但就目前的情況看來,龍叔才是我們之中最有成就的。他,沒有垮掉。今年夏天,龍叔就畢業了。我希望他越來越好。

他們都畢業了,剩下我,還在為上大學苦惱。

陳牛
陳牛

陳牛,曾先後於《明報》、《端傳媒》、《香港01》任職,為《號外》、《就係香港》等媒體擔任特約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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