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敵自遠方來?

朋友,還是敵人?這是一個有趣的話題。

因爲有一些狗會搖尾乞憐,幫一些人幹過一些事,甚至救過人命,所以狗成了人類的朋友。有一些人對狗一時發了善心,把它們買來養在家裏,包辦了吃喝拉撒睡,於是人類也成了狗的朋友。狗成了人類的朋友,基本上沒有問過其他人類的意見;人成了狗的朋友,更沒有問過狗的意見。

魯迅先生一生寫了很多的文章,其中有幾篇說了漢字的不是,罵漢字是”毒菌”,然後他死後就被當成漢字的敵人。漢字本是”死物”,它是好是壞,全在於是誰在用,如何用;同樣的道理,拉丁字母也是死物,是好是壞也全在於是誰在用,怎麽用。如果魯迅真是以漢字為敵,非消滅漢字不可,那魯迅也是個傻冒,無異於那個與大風車決鬥的唐吉珂德。其實魯迅先生還有不少的文章也批判過中國文化尤其是國人的劣根性,所以魯迅也就”順理成章”地成了國學的敵人(有人認爲國學和中國文化是兩個很不相同的東西,卻沒有告訴我如何之不同)。但是,有些更加厲害的人,從魯迅是”漢字的敵人”直接得出魯迅是”國學的敵人”這一結論。能這麽干的,想必都是學富五車、有點年紀的人。

做個簡單的比喻。漢字好比是車,中國文化或者國學好比是車上的貨物。魯迅看到駕車的人把車駕得很難看,就借罵車子來罵駕車人,結果就被人誤會為是車的敵人,甚至是車上貨物的敵人。這個世界上有很多的車,中國車,洋車,風車,水車,”紫河車”等等。有人覺得洋車的馬力比較好,比較容易駕駛,就提議把中國車換成洋車,結果這些人也同樣被誤會成車上貨物的敵人。你說,要是這車和貨物也有手有腳的,是不是該和敵人殺個你死我活才行啊。

魯迅罵過的人不少。如果每罵一個人,他都把那些人當成敵人,那麽包括當時大半中國人和現在的一部分中國人顯然都是他的敵人。如果每一個被他罵過的人,都把魯迅視爲敵人,那他們每人吐口痰就可以把魯迅淹死。魯迅大概對此也有所預料,所以趁還沒被臭烘烘的口水淹死,才50多嵗就先行一步了。

喜歡駡人的人現在還很多。魯迅駡人,是有文化;現在的人駡人,多是”淺薄無知”。淺薄無知的人,哪有駡人的資格呀。按照罵了就是敵人的邏輯,難怪民主派的人都是賣國的。凡是說了中國不好的,都是中國的敵人。”淺薄無知”的本人,也說過幾句中國的不是,恐怕下次回鄉就要被公安抓去槍斃了。我死不瞑目的是,怎麽現在的人比文革時還要文革啊。

其實,聰明人分得很清楚,中國是中國,中國政府是中國政府。我們在看待”魯迅是不是國學敵人”時就應該抱著這樣的態度。

《強暴國學》的作者,我一直沒給記住。寫到這裡我特地去找了一下,原來叫作區維業。老實說,我是不認識的。但是按照某些人的邏輯,因爲我罵了區維業,即使只是”傻冒”而不是帶生殖器的傻x,卻足以構成我是區維業的敵人了。如果覺得魯迅罵漢字罵得比較多,那好,我也多罵幾句。區維業傻冒,區維業傻冒,區維業傻冒……(此處省略100萬字)。現在夠不夠成爲區維業的敵人呢?再根據這種邏輯,因爲那篇文的最後我也罵了自己是傻冒,所以我也是我的敵人。如果還是嫌我罵得不夠,那我多罵幾句亦無妨。陳奉京是傻冒,陳奉京是傻冒,陳奉京是傻冒……(此處同樣省略100萬字)。

不過,仔細看一下原文,我其實沒有罵區維業是傻冒,我是罵區維業的觀點傻冒。這當然很不同。好比說一個人放的屁很臭,並不是說他本人臭。如果區維業先生也真犯了傻,覺得我是他的敵人,那麽罵我傻冒顯然不夠有文化。我建議應該這樣罵,陳奉京是陳水扁,陳奉京是陳水扁。這樣罵不僅有文化,而且省力。世上凡是罵陳水扁的以後都同樣指向陳奉京,罵陳水扁的那麽多,想罵我的都不用親自動口了,愛幹啥幹啥去。

再説說東東吧。雖然最初指出我錯誤的不是他,讓我自覺有些觀點傻冒的也不是他,但他對我這個”窮寇”、”淺薄青年”如此孜孜不倦,那樣窮追不捨,實在不能不佩服啊。大有當年魯迅對青年人誨人不倦的影子呀。從這裡可以看出,東東一定是把魯迅全集都看完了。不過東東和魯迅對待青年的態度還是有所不同的。誰聼過魯迅把某青年比作段祺瑞的?

不管你是把我當成朋友還是敵人,東東老先生,多謝你陪不可教的晚輩玩了這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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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牛
陳牛

陳牛,曾先後於《明報》、《端傳媒》、《香港01》任職,為《號外》、《就係香港》等媒體擔任特約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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