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鄉搬家

暑假回了趟老家,幫祖父祖母搬家。三個月前的事,現在才寫,真考驗我的記憶力。 快兩年沒回家鄉,那裡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新鮮起來。

暑假回了趟老家,幫祖父祖母搬家。三個月前的事,現在才寫,真考驗我的記憶力。

快兩年沒回家鄉,那裡的一切都開始變得新鮮起來。

兩歲多的表弟已經能走能跳了,而且身材像他爹,是個小胖子了,想當年剛生下來是多麼瘦小的一個小不點啊。他生於香港,當時我給他起了一個好名字「何方仁」,可他媽說怕他以後被人笑,於是改了另一個。可我矢志不移,堅持叫他「何方仁」,連他姐姐也跟著這樣叫他。這小傢伙現在會說話了,不過叫我就叫成了「多多」。我說,「多多」給你買雪糕吃。他對我一點也不見外,拿了「超市」的會員卡就拉著我去買雪糕。那家「超市」我也不知道在哪,要小傢伙帶路才行。

給超市加個引號,是因為我到了超市,發現它實在太小。那家超市的舊址原是豬肉行,好了,現在知道超市就在這裡,可如果我要找豬肉榮聊天又不知道去哪找了。

跟表弟吃完雪糕,二叔出現在了外婆家門口,載我回老家去做正經事。

老家的木樓據說快要倒了,有村人還特意在旁邊種了樹搞破壞,想把地兒占了去。那是咱祖先傳下來的地方,我的父輩除了祖父跟另一個老婆所生,全都在那裏出生長大,只是到了我這一代,連我都基本上沒怎麼住過,更別說那幾個出生在廣州、深圳這些大城市的堂弟堂妹們。我對老家的記憶非常少,只記得小時候回去把二叔兒時看過的漫畫都拿走了,現在那些漫畫也不知道丟了去哪。這次回老家沒去看那座木樓,我和二叔,還有一個堂叔公在一個路口等三叔來。從那個路口進去,就能到達祖父的住處,他在那裡住了快六年了。

在等三叔來的空檔,我就四處看看花花草草。

芭蕉樹
芭蕉還沒熟
圍欄
鄉下沒有鐵絲網,就用這些東西防止動物進去蹧蹋菜田,主要是防雞。所以,有機蔬菜絕不等於有雞吃過的蔬菜

祖父住的那個地方也住著曾祖父和曾祖母。祖父還在世時,曾率家人去祭祀過幾次。現在他已與他的父母同眠於此。但是祖父還沒有正式的墓地,這次回鄉就是為了給他搬個正式長眠的地方。祖父生前的意願是葬在他的父母旁邊,然而那裡地方不夠大,而且據說找不到風水好的地方。所以只好逆他的意,選了對面山的一個地方。

因為下過雨,濕土很結實,堂叔公費了好大勁兒才把祖父的骨灰缸從他暫住的地方挖出來。然後由堂叔公和二叔把祖父的骨灰缸扛到對面山上。我們要經過一座小木橋。那木橋看上去都是將朽之木,卻能夠支撐堂叔公、二叔和祖父三個人的重量。

木橋

對面山是當地聞名的萬畝沙田柚基地,柚子樹多得一眼望不完。我發現地上掉了不少沙田柚,問堂叔公是不是雨打的。他說不是,一棵樹不能掛太多的果實,所以有些發育不良的就要摘掉。

柚林
滿山都是柚子

祖母自前年離世後暫時安葬在此處,還沒有墓地。現在祖父和祖母會葬在一起。三叔不是祖母生的,他對將他們兩人安葬在一起有意見。於是祖母的墳墓要建得再低一點,以顯示出他們之間的距離。但至少,這個中秋他們倆可以一塊賞月吃沙田柚了。

上午只是準備,下午才會有正式的儀式把他們放入墳中。

很可惜的是,上午的好天氣沒有持續到下午,直到吉時就要到時,天空開始下起了大雨。大人們剛才還在感謝上天給了個這麼好的天氣,眼見下起了雨,就改口說風調雨順。由於祖父母的長子,也就是我的父親,逃避責任沒有回來老家,我只好代他完成本該由他來做的事。祖父祖母的骨灰缸都是由我放進去的,我很怕鞭炮聲,一放進去就趕緊捂住耳朵。幸好現在是和平年代,不然我上戰場肯定會被槍炮聲嚇死的。母親說我今年犯太歲,不宜祭拜,在我回鄉前給了一袋東西讓我帶在身上。儀式開始前,姑母還提醒我有沒有把東西帶在身上。

我不迷信,而母親卻迷信得很。以前她會在我枕頭底下放東西,讓我發現了我會把它丟掉。這次我沒有這樣做。但是如你所知,這個暑假我過得並不怎麼好,這說明我媽給的東西效果不太好。

完成了儀式,堂叔公提起捐款建路的事。我問了一個很傻的問題:如果最後有錢剩下怎麼辦。大人都笑了笑,說不會有可能剩下的。然後就坐三叔開的車回到鎮上。外婆家離我家是很近的,我又去了外婆家。吃了外婆的咸水煮花生,好吃得令人回味,可惜只剩下最後一點了。我媽回鄉經常會帶花生出來給我吃,但那些和外婆的咸水煮花生都沒得比。我口讒,又叫外婆煮黃豆給我吃,但外婆說沒有生黃豆。舅母知道我喜歡吃李子和西瓜,就買了來給我吃。因為時間不多,晚上就要坐車離開,所以很多想吃的都沒吃著。

陳牛
陳牛

陳牛,曾先後於《明報》、《端傳媒》、《香港01》任職,為《號外》、《就係香港》等媒體擔任特約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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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years ago

[…] 在離開興寧的最後一年,我住在朋友家裡。那位朋友多年來被我們稱為臀叔--關於這個稱呼,其中為甚麼是叔並不要緊,因為每個朋友都是叔,但叔前面之所以是臀就必須說清楚--原因是他的屁股異常之大,有遮風擋雨之用。我原本住在爺爺家,爺爺退休後多住在佛山,有時也去深圳,甚少回鄉,興寧的房子就空了。在我之前表哥表姐也都曾住進去,我們住進去除了幫爺爺看房子,其實主要是還可以幫他澆花--但他的花很多年都沒開過了,只是一直活著。後來表哥表姐相繼離開去上大學,爺爺就不讓我住下去,說讓我一個人住不放心。我不相信這個理由,我相信真正的理由是他的老婆不願意我再住在那裡。於是我就只好搬走,把電腦、書籍全部從爺爺家運到臀叔家,沒有留下任何東西--當時我相信再也沒有可能住進這個地方了。才過了不到一個月,爺爺意外身亡,而我果然再也沒可能住進他家裡。他去世後,我還想把他的藏書「偷」走幾本,比如《金瓶梅》--我住在那裡時曾偷偷看過幾頁,還有我也想把陳家的族譜搞到手‥‥‥我離開時把鑰匙都交還給了爺爺,但他還是把鎖換了,連儲物房也不放過,我不知道到底是誰的主意。我最後一次上去是爺爺逝世那天下午,那時來了很多人,全都在安慰他老婆,我靜靜坐在一邊,其實我是可趁機拿走幾本書的,但那時我有點悲傷--儘管在得知他離世前我還在討厭他。當我作為長孫送完葬,已經沒有機會下手,所以爺爺沒有一樣遺物到了我手中,我這名長孫的意義就是為他托遺照--多年後修墓我還代表我父親負責抬爺爺的骨灰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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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years ago

[…] 說起來,我的「政治身分」真挺尷尬的,在大陸,我第一位外公曾經在文革時被打成了右派,還沒挨到平反就頂不下去死掉了,然後我第二位外公是香港人,更還有其他親戚在台灣,以此判斷,我極有可能通外叛國,所以如果現在大陸還在文革,我一定是出身不好;在香港,我是大陸出生的,又是出身不好,於是我可能又要對天呼號:香港和中國都這麼大,怎麼就容不下我這麼一個左膠呢?在出身不好的人當中,我還屬於出身很不好的一類,我不僅在大陸出生,還在大陸長大,受過共產黨多年的洗腦,更曾入共青團,擔任團內小官職,我這種人在某些人眼中,就像處女膜已破的女人,是破鞋一雙,注定要遭受白眼的,處女膜修補也無濟於事。最好笑的是,當你有了這種出身,人家看你的名字都覺得那是北方的名--幫我起「奉京」這名字的爺爺,可是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如今也與我那位地地道道的南方人奶奶一起葬在南方的一座山上,那裏滿山都是柚子樹,沒有半支紅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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