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位姑娘

有一位姑娘和我一樣,讀中學時來了香港。不同的是:從此她和她的小情人分隔異地,而我來的時候卻一絲不掛。

異地相戀了六年,實在非常難得。她一有假期就回大陸去,回到她的愛情世界裡去。香港,這樣一個花花世界,她居然毫無留戀。我很驚訝,這六年來兩地間的奔波,竟然沒有澆滅她心中的一點激情。長達六年的異地戀,已不能用距離產生美來解釋了。

我想起,我也曾像她一樣,但我每一次奔離香港卻像是一個逃兵。六年,換了是我,我應該早已累得不行了。但是四年前說累的那個人不是我。我做逃兵的最後一個晚上,我不斷地在那個女人工作的幼兒園門口打電話。頭兩次她還接聽,後來她就不聽了,再後來她乾脆把電話也關掉了。那個晚上,我在她的附近兜兜轉轉直到天亮。在黑暗的街上走了一整晚,我發現我也累了,於是我坐車裡開了深圳。從此,我似乎再也沒見過她。最近我卻忽然得知,她收下了另一個男人的求婚戒指。儘管當年愛得死去活來,但老實說,對那段情早已沒有任何的留戀。我和她沒有六年,只有半年。那朵花開得早,謝得也快。只是當我知道有一位姑娘為了愛情在兩地奔波了六年,我才想起我也有過類似的故事。我只是感慨,時間過得真快。

那天那位姑娘又將北上,我們卻在手機上聊了起來。

她說:「我們還有一個站的時間。」

我趁機又玩起了我的油嘴滑舌:「如果我能在這一個站的時間裡留下你,那老天對我也實在不薄了。」

「扮浪漫啊!」

她這一句讓我覺得浪漫還得扮下去:「如果我現在就趕去羅湖,你會否等我?」

「對不起,我太現實了,不會。」

我說:「天氣這麼冷,我也實在不想出去,除非你美若芙蓉姐姐。祝妳一路順風。」然而,她竟然不知芙蓉姐姐是誰。我想,她大概連國家主席是誰也不知道吧,因為在她的大陸,她的愛情的伊甸園,只有她的情人一人。那九百多萬平方公里的遼闊土地上竟別無他人,甚至連芙蓉姐姐也容納不下。

愛情不是一瞬間的感覺,而是長久地付出。只要想到這一點,我就很慚愧,對於豆腐,我是不配說愛的,因為我未對她付出過任何。四年前的那個女人,雖然只有半年,但至少我付出過了。難道從那時開始我才真正做了逃兵?事實上,我已不知道甚麼是付出,更不知道該付出甚麼。我只知道送花送鑽石都不叫做付出。我以為,這個時代的這個城市是不適合培養愛情的,這裡不是鐵達尼,這也不是王二和陳清揚的「黃金時代」。

這是一個沉悶的時代,這是一個單調的城市。在這樣的時代這樣的城市,這樣的我喜歡著那樣的她,我卻一無所有。我不知道我有甚麼可以去付出,至少讓她知道我說的都是真的。或許,不要讓她知道,不要騷擾她,讓她毫無包袱地去尋找她的幸福,就是對她最大的付出了。當然包括不要約她去哈囉喂

陳牛
陳牛

陳牛,曾先後於《明報》、《端傳媒》、《香港01》任職,為《號外》、《就係香港》等媒體擔任特約記者、撰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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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rthur Yip
Arthur Y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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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years ago

個人認為,你未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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